★ 中国自动化学会专家咨询工作委员会孙柏林

1 前言

近日，一款功能强大的AI对话机器人ChatGPT（Chat Generative Pre-Trained Transformer）成为全球热议的话题。人工智能技术的最新进展让人们感到惊叹，这款机器人能吟诗歌、写论文、敲代码、进行数据分析等。ChatGPT仿佛“无所不能”，也让“机器取代人脑”“人工智能会不会让打工人的饭碗保不住了？造成失业潮”等疑问再次出现在人们的脑海中。坦白地说，在一种新技术大规模普及前，未来难以预测，风险难以预估，只有时间能给出答案。

微软联合创始人比尔·盖茨（Bill Gates）在接受德国商报《Handelsblatt》采访时表示，聊天机器人ChatGPT与互联网的发明一样重要，它未来将改变世界。ChatGPT的出现，称得上：新一轮人工智能革命。

ChatGPT兼具实用性与功能性，被视为有史以来最具代表性的AI应用之一。ChatGPT最让人惊叹的是它快速高效的内容创作能力，和“高度接近于人”的语言互动模式。抛出一个问题，只需数秒，它就能整合海量互联网资源，给出一个像模像样的答案。ChatGPT相关内容在国内媒体上引发火爆热议。

由于其可以快速为各种复杂问题提供答案，该程序不仅对用户有吸引力，还让科学家在其身上看到未来发展的可能性，短期内就吸引了上亿用户和大量投资。

本文就ChatGPT是什么、ChatGPT的基本技术、ChatGPT为什么火爆、ChatGPT的不足之处等问题进行探索，就“ChatGPT：新一轮人工智能革命”做一次概要的阐述。

2 ChatGPT是什么？

直言之，ChatGPT是一个可以自主学习的AI聊天机器人。它可以通过互联网上的自然语言数据进行自主学习（Self-supervised Learning），并训练出语言模型。人类对它的使用越多，它便可以更快地进化。

ChatGPT是美国OpenAI（在美国成立的人工智能研究公司）于2022年11月30日发布的聊天机器人程序，它是人工智能技术驱动的自然语言处理工具，能通过学习和理解人类的语言来进行对话，还能根据聊天的上下文进行互动，真正像人类一样来聊天交流，甚至能完成撰写邮件、视频脚本、文案、翻译、代码等任务。

数据显示，ChatGPT的用户暴增至1亿人，这也是人工智能诞生以来，最快用户破亿的软件产品。不同于目前已有的传统聊天机器人，仅仅24小时，多家科技巨头（苹果、微软、亚马逊等）纷纷抢占高地，让人们感受到新飓风的来袭。

ChatGPT是一种基于自然语言处理（NLP）和机器学习的语言模型，是人工智能自然语言处理工具的最新成果，它不仅能够与人类进行对话，而且能够生成可信的“跟踪性”的内容。

ChatGPT的成功并非一蹴而就，而是源于以深度学习为代表的人工智能技术的长期积累。它是人工智能技术长期积累的产物。

在“数据是燃料、模型是引擎、算力是加速器”的驱动下，以深度学习为核心的人工智能正犹如水和电一样赋能人类社会。

由于ChatGPT需要完成的是聊天问答任务，研究者提出了一种“提示学习”方法改善模型。在该方法中，将答案句子中某个单词“移除”，然后把问题句子和答案句子拼合在一起，让模型预测被移除的单词。如此不断学习，模型就挖掘出了“问”和“答”之间的关联，具备了根据问题合成答案的能力。

从技术层面讲，这其实是近几年深度神经网络、大语言模型的研究不断发展带来的成果，“通俗点说就是巨大的数据加上巨大的算力催生了这样一个大语言模型”，专家坦言，ChatGPT的模型里面有一些技术是业内已经掌握的，但是也有一些工作原理和机理大家还没有完全搞清楚，如上下文情景学习、推理链等，还需要进一步深入研究。

ChatGPT有望打开千行百业的海量应用场景，引发人工智能产业的变革。微软、谷歌等科技巨头纷纷下场，抢先布局AI新赛道。

3 ChatGPT的基本技术

语言模型是支持聊天机器人的基础技术。本质上来讲，ChatGPT是一个大型语言模型，接受过大量文本数据的训练，这使其能够对各种各样的输入生成类似人类的反应。“ChatGPT通过大规模的语言学习模型训练，大幅度提高了人工智能应答的功能，并能根据人们提出的要求，综合整理和输出相关主题的内容。”

ChatGPT还引入了人类反馈中的强化学习技术，将人类对其所提供答案的判断反馈给模型，以便对模型参数微调，提高语言模型回答的真实性和流畅性。

可见，人工智能现有基本模型是以逻辑推理为核心的符号主义AI、以数据驱动为核心的连接主义AI（深度学习）、以反馈控制为核心的行为主义AI（强化学习）。ChatGPT是对现有人工智能方法和技术的创新性整合。

ChatGPT的一个关键技术在于采用了多模态机制，从本质上来说，它通过迁移学习这条路径，优化了很多复杂的建模思路，“但是让它飞起来的一步，人们认为还是将稳定扩散模型这一套非常深刻的理念引入到建模中来，这是非常‘神’来的一笔。”

ChatGPT的技术特点：

（1）ChatGPT恰如其分地体现了“数据、模型和算力”特点：ChatGPT的训练使用了45TB的数据、近1万亿个单词（大概是1351万本牛津词典所包含的单词数量），使用了深度神经网络、自监督学习、强化学习和提示学习等人工智能模型。

（2）在大数据、大模型和大算力的工程性结合下，ChatGPT展现出统计关联能力，可洞悉海量数据中单词-单词、句子-句子等之间的关联性，体现了语言对话的能力。

（3）通过所谓的“自监督学习”不断强化模型能力，通过“完形填空”就可使用互联网以及图书馆中海量语料自动训练模型，从而减少对昂贵标注数据的依赖。

（4）ChatGPT是人和人造物的力量协同，因人而生、因人反馈而演进，人和人造物协同迸发出赋能之力，凡贵通者，贵其能用之也。

（5）更是有专家预测，未来人工智能将在编写程序、数据分析、广告、内容创作、技术写作、新闻、法律咨询与协助、市场研究分析、教育、金融分析、股票交易、平面设计等多方面取代人工。

4 ChatGPT为什么火爆？

ChatGPT火了，堪称眼下AI圈新晋“顶流”。它一出现便迅速火爆全网，用户迅速上亿。出道即顶流，ChatGPT仅用了2个月的时间，就达到了全球1亿用户，相比之下，TikTok花了9个月，Instagram花了30个月。

ChatGPT为什么如此火爆？这是因为：

（1）突出的表现能力。

ChatGPT在撰写邮件、视频脚本、文案、翻译、代码等方面有着异常优秀的能力，以至于引来各方的青睐。

比如，ChatGPT在撰写新闻方面，受到很多专业人士的认可。2023年1月26日，美国版“今日头条”BuzzFeed宣布，将与OpenAI开展合作，使用ChatGPT创作新闻内容。

再如，迅速写诗、写演讲稿的能力不仅让普通老百姓乐在其中，就连政界大佬也开始使用。2023年2月1日，以色列总统艾萨克•赫尔佐格（Isaac Herzog）在发言的开场白中使用了ChatGPT撰写的内容，这使得他成为第一个吃螃蟹的领导人。

（2）巨大的经济价值。

火爆的背后的另一个原因是AIGC（AI Generative Content，AI生成内容）巨大的市场潜力。GPT系列是AIGC的一种商业化方向，ChatGPT促使AIGC快速商业化发展。AIGC是AI人工智能的一个新的技术分支，而ChatGPT又属于AIGC领域的当红炸子鸡，新的爆款技术产品。OpenAI，计划在2023年实现2亿美元营收，2024年底前，营收将达10亿美元。投资机构对于AIGC的认可度也很高。投资机构红杉在《Generative AI:ACreative New World》研究报告中提到，生成式AI有潜力产生数万亿美元的经济价值。国外研究机构数据显示，2022年海外投资者在AIGC赛道至少投入13.7亿美元，完成78笔交易，相当于前五年投资额之和。如此巨大的经济潜力自然让ChatGPT火爆各方。

（3）ChatGPT一定程度上推进了通用人工智能的发展，它似乎无所不能。人工智能真的到了一个可以自主生成各种内容的阶段了？是不是可以实现通用人工智能？戴新宇认为，ChatGPT还有一些瓶颈问题有待解决，比如严格的数学推理，它可能还做不到；需要非常高深的专业知识才能回答的问题，它可能也回答不对；对于一些复杂系统的决策它可能也做不了。这些都是未来的研究方向。专家认为，“ChatGPT这波冲击，对整个人工智能行业带来的影响不可低估，它内在的原始创新和新的技术及工程理念，以及对其他专业和行业的影响，需要大家去重视。”尤其要关注人工智能技术的发展给各行各业带来的潜在机会，未来类似ChatGPT的人机对话系统功能会越来越强大，各行各业抓住机遇，思考怎样通过深度的交叉融合获得一些突破，就有可能开辟一些新的赛道。“从更积极的层面来说，人类社会也同样需要人工智能的辅助。”从目前来看，人工智能暂时还没有发展到能触动人类心灵的具有灵魂感的存在，“所以我觉得碰到新的科技发展机遇，拥抱未来，拥抱新的技术，这当然不是坏事。”

（4）ChatGPT这类AI的核心竞争力主要在于若成功商业化运用则可以大幅提高各类下游工作的效率，因为大量的工作可以由AI完成，比如基础编曲、写作辅助以及各种数据、图片工作的处理等。

（5）ChatGPT有望打开千行百业的海量应用场景，引发AI产业的变革。ChatGPT颠覆了过去所有的互联网应用，核心原因就是它的人工智能真正达到了某个行业的专家水平，比如它可以写诗、绘画，解答计算机编程、法律方面的相关问题等，基本形成了高级专家型的人工智能，这也是它让很多人感到震撼的原因。

（6）ChatGPT给我们描绘了人工智能影响教育的冰山一角，对于教育工作者而言，又将如何应对这一科技浪潮？在教育行业，人工智能系统性地替代老师完成阅卷、评分、设计课程等重复性工作；而老师将把更多时间花在个性化、创造性的教学思考和学生身上。

5 ChatGPT的不足之处

在互联网上，ChatGPT早已在“自我介绍”中坦言了自身不足：可能偶尔产生不正确的信息，可能偶尔产生有害的指示或有偏见的内容，对2021年之后的世界认知有限，并且还不具备对复杂和抽象系统的理解能力。这些不足，有些随着技术进步能迭代修复，有些则注定无法超越，更无法取代人类。必须说明的是，ChatGPT等AI系统可以节省我们探索问题所需基本信息的过程，但不能代替我们验证问题解决方案的可行性和可靠性。

（1）ChatGPT的“模式化”无法取代人类的“差异化”。ChatGPT再“神通广大”，也只是人工智能实验室OpenAI开发的语言模型，其流畅对话的背后是大量文本数据，机器智能一旦被概念框架限定，就只能在既有框架内运行，有时难免落入“模式化”“套路化”的窠臼。而我们人类，生而不同，正是这些“独一无二”的差异性让人类文明得以绵延、生生不息。

（2）ChatGPT的“理性化”也无法取代人类的“感性化”。人工智能的“智能”更多是一种理性能力，而人类的智能还包括价值判断、意志情感、审美情趣等非理性内容。就像ChatGPT在回答中所说“我不具备自主意识，我的回答不包含意见或情感”。换言之，它可以模拟杜甫的写作风格，却模拟不出“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忧国忧民；它可以解出一道客观题，但无法洞悉你此刻快不快乐；它可以提供事实信息，但无法代替人类作出任何判断和选择。而这些想象力、创造力、洞察力、感受力，就是“人，之所以为人”的独特标识。

（3）ChatGPT通过所挖掘的单词之间的关联统计关系合成语言答案，却无法明晰判断答案中内容的可信度，可能损害基于该模型研发的一系列具体应用模型的有效性，甚至引发偏见，传播与事实不符、冒犯性或存在伦理风险的毒性信息，产生技术伦理风险。

（4）ChatGPT的关联学习很强，却缺乏对公理的坚持。当你试图诱导它犯错时，它很容易发生“信念屈服”，从而产生“虚假关联”。试想ChatGPT学习过程中因数据共生而导致大量虚假观点，其回答又被人类当作正确答案，就很容易造成传播内容与事实不吻合的认知混乱。ChatGPT以“共生则关联”为标准对模型训练会产生虚假关联和东拼西凑的合成结果，如ChatGPT认真回答一些啼笑皆非的问题，就是缺乏常识下对数据进行机械式硬匹配所致。

（5）ChatGPT的依附性较强，缺乏创造性。它只能回答它曾经被训练过的问题和信息，无法独立创造新的东西，创新类工作依旧还需人类去完成。

（6）ChatGPT最大的隐患在于数据缺乏，ChatGPT想获得更广泛的数据或将面临隐私安全、经济、技术等一系列难题。

6 结束语

ChatGPT的出现，说明人工智能本身是在不断地发展，如果有人将其等同于人类大脑是不切实际的想法，认为其超越人类则是杞人忧天。我们要认识到目前人工智能还处于完成特定任务的“就事论事”阶段，迈向通用人工智能是今后面临的长期挑战。人工智能是帮手，将人类从繁冗工作中解放出来，使得人类更专注于独立思考、综合判断、创新思维等工作。

在中国工程院院士潘云鹤看来，“未来将是人和人工智能共同进化的时代”“科学普及将人类进化中累积知识转化为人和人造物的力量”。目前，人工智能已经成为一种通用使能技术，具有增强任何领域技术的潜力，被广泛应用于农业、制造、经济、运输和医疗等领域，发挥很强的“头雁效应”。但不可否认的是，在未来，人工智能势必会终结平庸。人类自然有着无可取代之处，但仅从现实的就业上来看，一些重复性高、创造性及思想性低的工作，势必会被人工智能所取代。不过，对于人类来说，与其担心工作被AI取代，不如发挥主观能动性和创造性，利用好新技术、新工具提高工作效率和生活质量，尽可能保持自身的不可替代性。

人与AI的未来，ChatGPT自己就曾给出答案：“我不会替代人类，作为一个AI程序，我可以帮助人类解决困难和提高工作效率，但我永远无法用自己的感情去了解人类，也不能靠自己的判断去思考问题。只有真正的人才能拥有这样的能力。”

在未来，人与AI将各有分工。

此外，未来围绕创造性、社交、“情绪劳动”等领域也许将迸发全新的职业。在专家看来，人们完全没有必要在此刻对于ChatGPT的出现而过分恐慌。他们认为，教育工作者没有必要过分担心AI技术对教育产生的影响。

哈佛大学经济学家戴维•戴明2015年发表文章指出，从1980年到2012年之间，美国几乎所有新就业岗位，都是对社交技能要求比较高的。人类不该花精力和机器与AI比效率、比计算力，这是在用人类的短处去PK机器与AI的长处；与之相对的，人类应当利用AI将自己从重复性脑力劳动中解放出来，做人类应该做的事—爱、服务、探索与创造，以给生活和世界赋予意义。

届时，“大规模失业”和“少干活多拿钱”可能是两种并存的场景。如何完成人工智能技术攻关，是对人类头脑和意志的要求；而怎样融洽地与人工智能和睦共处，则是对人类智慧与灵魂的考验。

由此来看，当下的人工智能不管多么发达，归根结底，都是在人类给定的框架下解决问题。与其说人工智能正在取代人类工作，不如说人工智能正在打破传统的全职就业结构。ChatGPT能够给人类提供光亮、指引方向，正视它、直面它、利用它，毕竟，人工智能的前缀依然有“人工”两字。

作者简介：

孙柏林（1936-），男，湖北黄陂人，军事科学院研究员，少将军衔，我国自动控制系统与军事系统工程专家，中国自动化学会专家咨询工作委员会名誉主任。

参考文献：

[1] 夏悦超. ChatGPT爆火[N]. 国际金融报, 2023.

[2] 邢萌. ChatGPT爆红AI大规模商用离我们还有多远? [N]. 证券日报, 2023.

[3] 俞陶然. ChatGPT正掀起一场技术革命[N]. 解放日报, 2023.

[4] 林子璐. 该拿什么来面对ChatGPT[N]. 解放日报, 2023.

[5] 张宣, 蔡姝雯, 程晓琳, 顾星欣. 未来, 人工智能将怎样改变世界[N]. 新华日报, 2023.

[6] 刘晓庆. ChatGPT爆红, 人工智能边界何在[N]. 浙江日报, 2023.

[7] 刘园园. ChatGPT爆火, 国内研发进展如何？[N]. 科技日报, 2023.

[8] 沈春蕾. ChatGPT火了! 国内AI风往哪儿吹[N]. 中国科学报, 2023.

摘自《自动化博览》2023年3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