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 中国石化报 2008-01-11
记者 牟宗艳 郑 虹
凌晨四点钟,黑夜还未散尽,石油化工科学研究院19号楼的6层就会有一盏灯亮起,闵恩泽院士开始伏案工作了。
“我脑子里成天就是我的催化剂”
在50多年科研生涯中,闵恩泽似乎特别的幸运,他时常能敏锐地选择新的、正确的研究方向,时常能先人一步、独辟蹊径。
他的夫人、中国科学院院士陆婉珍说:“我想这是因为他对自己所做的事情非常专注,非常投入,每当学术领域有新鲜的东西进来时,他能敏锐感觉到,并凭借长期的积累对这些新鲜的东西作出正确的选择。”
闵恩泽自嘲地说:“我脑子里成天就是我的催化剂。”
心无旁骛,专注投入,无论是灾难还是疾病,都转移不了闵恩泽对催化剂研究的“钟情”。
“文革”期间,闵恩泽一度失去了工作的资格,每天要写一篇检查。他的检查,也许是最有“创意”的检查之一。因为他写的全是催化剂研究从实验室到工业化生产过程中所遇到的经验和教训。而这些总结和思索,成为后来《工业催化剂的研制与开发——我的实践与探索》、《工业催化之路的求索》等专著和一些文章里的重要论点。
工作被停止了,他就读《毛泽东选集》,认真研究《实践论》和《矛盾论》,运用“两论”中的辩证唯物主义认识论和方法论总结出一套多快好省研制与开发催化剂的经验,他说“两论”是他从事科研工作的法宝。
1964年小球硅铝裂化催化剂攻关时,由于过度的劳累,他的体质在急剧下降,肺部长出一个可怕的怪物——腺癌。三个月奋战过后,终于生产出高质量的小球硅铝裂化催化剂,他也住进医院,切除了两叶肺,抽掉一根肋骨。大家去医院看望,他却说:“我的病没事,关键是小球硅铝裂化催化剂生产出来了。”大病初愈,爬几层楼梯都会气喘吁吁,闵恩泽探索的脚步却并未停止。随后的几年间,他攻克了喷雾干燥器形成微球的粒度大小分布难关,开发建设了我国大型、先进的250万吨/年炼油厂所需的微球硅铝裂化催化剂。
1991年,闵恩泽患了胆结石,痛起来大汗淋淋。后来在南京急性发作,不得不住进南京军区总医院手术,取出的结石直径有25毫米。医生说,他的胆囊磨得比纸都薄了,再不手术是很危险的!在南京住院期间,他还让他指导的博士生把有关的信函、论文送去,在病房里审阅。
工作起来的闵恩泽不像是一个体弱多病的人,对催化剂研究的“钟情”,似乎催化着他的无限活力,在他的工作日程安排上,从没有八小时的时间限制。
“闵先生就像促进学生成才的催化剂”
君子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闵恩泽深知,科研事业不是一个人的事,必须有一批人才。为国家的石化事业培养有用之才,成为他心头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2005年,“非晶态合金催化剂和磁稳定床反应工艺的创新与集成技术”荣获该年度惟一一项国家技术发明一等奖,第一发明人宗保宁,曾师从闵恩泽攻读硕士、博士学位,也正是在闵恩泽的指导下,他把非晶态合金催化剂的探索性研究作为博、硕士学位论文的题目。
谈起自己的导师,宗保宁说:“闵先生本身就像是促进学生成才的催化剂。先生对学生的要求比较高,要求学生的论文一定要有创新点,否则肯定过不了关。”
宗保宁笑谈:“1991年我博士毕业的时候,闵先生把我的论文一字一句地修改了9遍,那时候论文都是手写的,十多万字的论文我也一笔一画地改写了9遍。”
高标准,严要求,是闵恩泽带学生的一贯风格。而学生们也都知道,过了闵先生这一关,在做人、做事方面确实能够学到终生受用的东西。
与闵恩泽谈话,不超过三句肯定就是科研或工作。他对学生的指导也非常悉心。在闵先生的书案上,我们看到一些贴了黄色标签的材料,上面写着不同人的名字。正在师从闵恩泽攻读博士学位的姚志龙说:“先生虽然80多高龄,但每天阅读很多最新的材料时,觉得这材料对谁有用,就写上名字转给他。”
“先生虽然严格,但是和闵先生在一起研究科研项目,思想上没有任何拘束,因为先生允许我们对他说‘No’,只要你的思路合理、判断合情,闵先生都会认真倾听。”姚志龙说。
至今,闵恩泽已培养了博士、博士后50多人,严格而悉心的指导使学生们成就斐然,有20多人已成为学术带头人,有一些成为炼化企业技术负责人,他与学生共同申请的国内、国外发明专利达到200多项。
当年闵恩泽牵头组建的基础研究部,如今也成为科研人才成长的重要基地,非晶态合金催化剂和磁稳定床反应工艺的创新与集成技术就是在这里诞生,突破了传统化学生产中催化剂和反应过程的局限,以新的思路、新的工艺、新的技术实现了新型催化剂研究领域的质的跨越。
1994年,中国石油化工总公司党组作出了《关于广泛开展向闵恩泽、陈俊武同志学习的决定》,闵恩泽,这个大写的名字,影响并带动着一大批科研工作者。
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有很多想法要实现
沉浸石油化工科研事业50多年,当年回国时那位血气方刚的青年博士,已是满头银丝的耄耋老人。和所有的老人一样,闵恩泽忍受着疾病折磨,多次的大手术或许使他承受得更多。
但是他总觉得有很多事情要做,有很多想法要实现。他从不跟人讲他的病痛或者不好的睡眠,他的睡眠总是分成几个时段,醒了睡不着时他就起来看资料或写论文。
他每天要阅读大量的外文杂志,要频繁参加国内外论坛和技术开发论证会。他说,做科研,尤其是要创新,就必须了解相关领域的最新动态和国际前沿。
他还要拿出大量的时间对过去的经验进行总结,给后来人一些启示。他发表了200多篇学术论文,出版了《工业催化剂的研制与开发——我的实践与探索》、《工业催化之路的探索》、《绿色化学与化工》、《绿色化学技术》等多本著作。
他主持的己内酰胺研究课题和绿色化学研究,将十几所高校、科研院所凝聚成很有创新力的团队。
闵恩泽常说,自己是幸运的,能够从事一项对国家和社会有用的事业。
在他看来,还有一件很幸运的事,就是有一位相濡以沫60多年的人生伴侣——陆婉珍院士。从1943年相识至今,他们一起经历了人生的风雨和磨难,一起从事石油化工科学研究,相互支持、相互扶助。陆院士说,时间过得真快,60多年一晃过去了,而他们当年回来报效国家的那份感情,那种对事业的投入,并没有在时光流逝中褪色。谈起当时回国的情形,陆婉珍很温和地微笑着说:“就像很想回家看自己的妈妈一样。”